纪念专辑 | 刘道玉:他创造了奇迹 ——沉痛悼念刘绪贻先生

杜华摄

刘绪贻先生遗体告别仪式上,

独自伫立在刘先生灵前的刘道玉先生

沉痛哀悼

2018年11月10日上午10点50分,著名历史学家刘绪贻先生因病逝世,享年106岁。刘绪贻先生是中国美国史研究会主要创建人之一,为推动我国美国史研究做出了重要贡献,我们深表悲恸,现由中国美国史研究会公众号“美国史研究”推出纪念专辑,缅怀先生。本文转自公众号“湖北省刘道玉教育基金会”,感谢刘道玉先生授权。

他创造了奇迹

沉痛悼念刘绪贻先生

刘道玉

昨日,从网上得知绪贻先生不幸逝世,我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下来。去年,他还出版了一本《杂文集》和《论文集》,没有任何征兆,怎么来得这样突然?我立即向他的儿子刘末求证,他说消息确实,是10日上午10时50分走的。随后,我向他的长女刘东教授打电话,对先生的逝世表示悼念,对他们家人表示情切地慰问!先生的逝世,使我失去了良师益友,中国失去了一位著名的史学家、社会学家和教育家。

绪贻先生是武汉大学迄今享年最高的人,也是武大集德高、学高和寿高为一身的一位令人敬仰的学者,他真正创造了诸多的奇迹!

刘绪贻先生与刘道玉先生合影

先生要长我整整20岁,我们是亦师亦友的关系,前后交往有55年的历史,在珞珈山上共同度过了65年的风风雨雨。我们师生可谓是志同道合,情深谊长,有着相同的价值理念的追求。我们不附炎趋势,只说真话,绝不说假话,因而我们都是“不合时宜”的人。进入到晚年,我们的联系和学术讨论日益多了起来,其原因是我们都是布衣教授,他一生有30多部著作,是中国美国史研究的奠基者,但他却不是博士生导师,连他的徒孙都是资深教授,而他却不是所谓的资深教授,这岂不是咄咄怪事吗?

大约2008年5月,先生电话给我,说要送一本书给我。我放下电话,径直到达他的住所。先生见到我甚是高兴,虽然已是95高龄,但他思维清晰,记忆力仍然很强,他从书橱中取出一本新书《中国的儒学统治》,副标题是“既得利益抵制社会变革的典型事例”。这是先生于1944年在美国芝加哥大学留学时,用英文写的硕士论文,时年他只有31岁。时隔60多年以后,先生又将它翻译成为中文,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,而且一版再版,可见是非常受欢迎的著作。他在《出版说明》中写道:“中国近代现代化失败的原因,一直是我知识活动的主流。我想探本溯源,先求这个问题的历史、文化原因,并以《中国的儒学统治》作为我的论文题目。经过研究,我认为中国之所以极难迈出工业化、现代化的步伐,是和中国2000多年的儒学统治分不开的。”他豪不掩饰地对我说:“既然近代工业化失败与儒学有关,那么现在倡导国学又有何益呢?这不明明是开历史的倒车嘛!”先生思想超前半个多世纪,令我极为敬佩!

2011年是清华大学百年校庆,该校在此两年以前就到国外造势,在美国和日本多所大学搞校庆活动周,三年以前就开始了“倒计时”的宣传。大约这年4月,北京《看历史》杂志约我为清华大学校庆写一封“公开信”,我以“大学需要反思精神”为题给清华大学领导些了一封公开信,对该校进行了多方面的批评。我知道绪贻先生是清华大学的校友,所以我把写好的公开信以邮件发给他审阅。他看后回复我写道:“我完全同意你公开信的内容,我估计他们的领导人是听不进批评意见的,但写还是要写,只要群众愿意听就达到目的了。”果然,《看历史》杂志4月号刊出后,在国内外引起了强烈的反响。

湖南《书屋》刘文华先生联系我们,说我们年事已高,希望我们作一次对谈,把我们的思想留给后代。我们答应了杂志的请求,于2012年元月1日和2日,用两个上午作了近6个小时的对谈,王郢博士为我们作了录音,后来整理出来四篇文稿,它们是:《立学以读书为本》《国学热引起的反思》《中国知识分子应有的担当》《中国教育问题与救赎》,总共有两万多字。可惜,《书屋》杂志只刊出了前两篇。

2012年1月24日,壬辰年初二,这一年绪贻先生99岁(俗称白寿),我去给先生拜年。为了表示我对先生的敬意,特地购买了一盆硕大的开得正盛的杜鹃花,由我小儿子刘维东用汽车运到他的楼下,然后帮我搬到先生的家里。我数了一下,大约开放了128朵杜鹃花,我对先生说一朵杜鹃花象征一岁,衷心祝愿先生长寿!那天先生很高兴,我们又谈起了对话的事,他担心《书屋》不敢刊登我们的对话,我说现在难啦,连文责自负也不行呀!

2012年6月初,我们的学生、著名作家胡发云携夫人杨俊邀请绪贻先生和我到东湖水上餐厅“水云乡”小聚,作陪的有绪贻先生长女刘东教授和江汉大学文艺理论家姜弘教授。发云用心良苦,选择水上餐厅,让我们欣赏东湖美景,品赏东湖产的各种新鲜鱼类佳肴和小吃,让我们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。在回家的路上,刘东对我说:“校长,我爸爸这一生亏了,他什么也没有得到。”我说:“名誉、衔职、地位都是身外之物,绪贻先生应当得到但没有得到,这是不公平的。但是,绪贻先生得到了人心,收获了丰硕的学术成果,我国学术界无不崇敬他,他的粉丝无数,他的学术成就和高尚的品德是我国学术界的巨大财富。”

左起刘道玉、刘绪贻、姜弘、胡发云

2018年6月摄于东湖水云乡餐厅前

按照中国习俗,给老人祝寿是“祝九不祝十”,2012年5月13日是先生白寿,历史学院在学校工会大楼会议厅举行绪贻先生百岁庆典,有他的弟子和校外友人百余人参加,党委书记李健致贺词,并且宣读了正在国外访问的李晓红校长的贺信。5月上旬,武汉天气乍暖咋寒,而先生穿着一件短袖衬衫,在致谢词时声音洪亮,精神矍铄,没有丝毫老态的表现。在会上,先生向来宾赠送了他的文集《野老丹心一放翁》,洋洋洒洒140多万字。以“野老”和“放翁”自居,充分反映出他的精神特质,这是他创造奇迹之源。我为该书写了一篇代序,题目是“风骨凛然的杜鹃精神”,这是我对他“野老”和“放翁”高贵品德的回应,再次说明我们师生心心相印。

2013年春节,绪贻先生在家过年,不慎摔了一跤,头部有点出血,后住进中南医院得到及时治疗,并且完全康复了。我到医院探视,鼓励他还要积极思考,继续写作。他问我:“我们呼吁还有用吗?”我说:“也许,当政者听不进,但民众还是喜欢听的,我们着眼于未来,历史的潮流是不可阻的”。他说:“好,国家兴亡,匹夫有责嘛!”之后的每年春节,我都会去探视他,虽然交流逐渐少了,但我们心里都明白,我虔诚地祝福他!

先生毅力极强,在抗争多年以后,他终于走完了充实和奇迹的人生。绪贻先生,您创造了许多奇迹,您的人生没有遗憾,请安息吧!

敬献挽联一幅:

学富五车 著作等身 珞珈深林隐瑰宝

道高一丈 德寿比岳 荆楚野老怀放翁

刘道玉哀挽

2018年11月12日

本期编辑:江西师范大学团队

编 辑:徐欣蕊 责任编辑:杨长云

编 审:张勇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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